可是她的脸,她的脸--
她的脸平平的,似一张白板一样.上面空空的,没有五官,什么也没有.
碾脂榭街角不知何时开了一家小店.古旧,占了一幢德式小楼的一角.门窗都掩着重重的丝缎,静寂如黄泉路上的小小茶水驿站.
"碾脂榭".招牌题在一块旧旧的板上,用古篆体,弯曲,妖娆,似舞动的虫.门的两边又有对联,"泪眼为砚,研尽无数红颜","胭脂做墨,写破若干风月".倒也文雅干净.
那一日的黄昏,晚霞辉煌,似开后破落的罂粟花,落红委地,艳丽地堆在天空;又似谁中指破开的一个小口渗出的血,腥艳地抹开一道.
有人推开店门.是个年轻人,身材挺拔,面目分明,只是神色中带一点焦急.他这样的年纪,又是这样的神气,猜猜也知,定是为心上小小女友遍寻一样可心礼物而踏破铁鞋终不获.
店主是垂暮的老人,驼背,少了一目,剩下的那只眼睛,仿佛幽深的古井水,莫测.他笑眯眯迎上那年轻人,引他看这些陈年的玩物.物都是死的,但多年里人近了,染了人的气息,昏黄的光线下,似无数双眼睛,窃窃笑着看着世间荒唐.
年轻人拿起一支银钗.三股钗柄,尖且利.年代久远难免有银锈,暗哑的黑红,乍眼一看,还以为是陈年干涸的血渍.钗头上镶着一粒指肚大小的明珠.珍珠捱不过岁月,已经是黄渍渍的了.
老者在他背后轻轻说,"是月影簪啊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