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刚刚上完钢琴课的16岁少女.冰冷的雨水,惊恐的黑眸,颤抖的皮肤,还有喉咙里发出的尖叫,构成了一段段破碎的片断.
A
2002年底,陈明卖掉闹市区的三居室,和我一起搬进了城郊的复式楼.这里交通便利、空气新鲜,唯一不足的就是两年前这儿曾是一片坟场.
亲吻我的墓碑陈明是一家贸易公司的销售经理,我们是在玛格利特酒吧认识的.那时的我还是一只流莺,他经常带着客户光顾那间酒吧.
陈明算不上英俊挺拔,但不菲的收入和体面的工作使他有绝对的自信,浑身散发出成熟的男人味.我和他在一起半个月便同居了,现在的我就在这所大房子里当陈明的"全职太太".对于这种金丝雀般的生活我很满足,毕竟,世上有漂亮鸟儿,就有迷恋鸟儿的人,那张比面皮还薄的婚书对我来说并不重要.
在这座大城市里,我的朋友不多.空闲时,我会约一个叫冷烟的女孩出来,一起谈谈音乐、泡泡茶座,她是音乐学院的学生.晚上,我不太出门,因为对面楼下那座失火的晚琴楼有些诡异,里面阴森森的,白天路过时都会感到耳畔阴冷的风.失火前的晚琴楼是一座茶餐厅,我和冷烟曾经去过,那里有现场弹奏的钢琴曲.听说后来晚琴楼失火时,里面最隐秘的包厢内烧死了二女一男,好像还是陈明生意上的朋友.餐厅主人本想把它低价转让出去,可没人敢要,火劫后的晚琴楼是个不干净的地方.
陈明曾在我生日时向我求婚,可我要他想好了再说.我不马上答应陈明的求婚,是因为陈明和这所房子一样,也有个"唯一不足".记得在我们相识的第三周,我和冷烟聊完天后到陈明的三居室找他,推开虚掩的房门,我听到厨房里剁肉馅的声音.见鬼,是谁?陈明说他从不在厨房里做饭,因为那是女人们的工作.
厨房门半掩着,露出一个艳丽女人的侧影,她正在像弹琴一样飞快地举刀剁肉.那女人身上飘散出圣罗兰香水的味道,和我用的牌子一样.身材婷婷的她穿着暗红色的吊带裙,涂着暗红色的唇膏,连刀下的肉馅也是暗红色的.
我直直地站在门外,因为过于紧张,脸上变得又湿又痒,想用手拭去滑落的汗珠,耳边却传出游丝般的喘息声,混杂在咣咣的剁肉声里.那一阵阵的起伏声像催魂符般折磨着我,像是要将我推入万劫不复之地.我极力屏住呼吸,不让自己失声.
突然,那女人转过头来,黑色的长发垂在额前,用惊悚的眼睛盯着我.啊,陈明?面前的妖娆女子竟是陈明戴着假发装的.你,你怎么扮成这副样子?
陈明抿了一下红红的嘴唇,幽幽地说:"有情欲时我喜欢扮成艳女."
我以为陈明中了邪,可他低下头继续说:"我有隐秘的心理疾病,要把自己打扮成柔弱无助的女人,才能摆脱当男人的压力."
这真是个内心极柔弱的男人,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.记得和陈明一起看恐怖电影时,他总是紧紧地搂着我安抚我,像真正的绅士.发现了陈明最隐秘的心理,他便把我当自己人,对我百般疼爱……
B
凌晨三点,我从激情后的倦怠中苏醒,身边是散乱的丝袜、内裤、胸围和假发,墙上的壁灯在一阵忽明忽暗地挣扎后,彻底投入到黑暗的怀抱.我支起身子,头却不小心触到壁灯下的玻璃串珠,发出清脆的叮当叮当声,像是死神手中的丧钟.我不禁抚了一下起满鸡皮疙瘩的皮肤,摸着黑从柜子中取出舞会用的荧光棒,让它们在沉沉的黑幕中划出一道道绿色烟影.
扶着床沿,看到梳妆台上镜子如梦寐中的鬼眼,映出我在光华月影下淡淡的人像.不敢细看,因为听人家讲,深夜里黑镜子中映出的是主人死后的模样.
下了楼,在楼道拐角处,看到有半截人影举着蜡烛缩在那里,旁边是打开了的保险柜.
那人手里拿着一条白金项链,在惨淡烛光的的映照下,发出不可思议的刺眼白光.那项链令我恐怖,好像随时会飞过来将我的脖子勒断.这时,隐约的圣罗兰香水也随着我的鼻息呼出吸入,身体开始变得轻浮,迷离中我栽在地上,只感到那人影像黑色波斯猫般转身即逝.
耳边远远地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:血压160/90,脉搏130,心电……在沉沉梦魇中我看到戴着白金项链的自己--一个刚刚上完钢琴课的16岁少女.冰冷的雨水,惊恐的黑眸,颤抖的皮肤,还有喉咙里发出的尖叫,构成了一段段破碎的片断.我看到16岁的我在一个男人身下挣扎,乱舞的双腿渐渐变得绵软无力,股下的血水被雨流冲得干干净净.
怎么也看不清那男人的样子,但很像拿着白金项链的半截人影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