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道父亲身体不好,文真告诉自己该回去看看,可总是忙.等周末再去.却是每到周末,老有状况,不是开会,就是加班,时间根本不够用.等年休时一定回去.她这么告诉自己,也这样语带歉然地对母亲说.
心中虽是有着小小的不安,偶尔也会觉愧对父母,却在忙碌的巨浪冲击下,消失、淡忘.
该跑步时就得奔跑直到那天,母亲在电话里哽咽地对她说:
"你爸快不行了……他,他想见你最后一面……"
最后一面?父亲还不到七十岁呐!不是说人生七十才开始吗?怎么就要走了呢?
持着电话,文真全身发抖,许久都回不过神来,硕大无比的恐惧紧紧攫住了她.
当她搭飞机步出机场时,只觉陌生,全身战栗,她赶往医院时,病床前,只见母亲红肿的眼睛,却再也看不见父亲关爱的眼神了.
*
"等我有空,一定要把英文学好!"
打从入社会发觉自己英文不够好时,伟宏便立下这样的志愿.
可二十年下来,他的英文依旧很破,遇到外国人还是开不了口.全家出国旅行,一切得靠太太.每当他受挫时,便痛下决心,"这回非把英文学好不可!"
下决心时的认真、坚定,总像夏日冰淇淋,很快便溶于各样借口下,忙啊、抽不出时间呀、太累了、又错过开课时间啰……
没关系!等我有空,一定要把英文学好!一定!
可总也没空,自然英文也总没学好.
去年,伟宏退休了,妻子调侃道:"这下该有空了吧?"
迷上打牌的伟宏,依旧没空!却是心意依旧.现在他经常挂在嘴上的那句话,换成了,"等我哪天得闲了,可得去上上英文课咧!"
而直到过世,他总没得闲.
*
意外地,郁惠的体重轻了两公斤.
这对长期致力于减肥却总不见成效的她,不啻天上掉下来的礼物.
接着,奇迹似的,她的体重等量下降,三个月时间,瘦了七公斤,原来六十公斤的她,瘦成了五十三,人变得轻盈,月饼脸换成了瓜子脸.
朋友们都惊讶于她的减肥成功,纷纷向她打探"秘方",而她却笑得神秘.
因为,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,不过心里可乐得紧.
随着日子增加,郁惠的体重不但日减,且直线下降,她隐隐然感觉不太对劲,家人也面带忧虑地叫她去检查看看.
瘦了多好?四十八公斤的郁惠,喜孜孜地买了以前只能看不能穿的衣服,剪了最时髦的发型;现在的她,可是身材苗条轻盈的现代女性呢!
只是,才买的裙子,没几天就松了.没任何理由,郁惠的体重仍持续地减轻中,胃口没以前那么好,偶尔会出现反胃、呕吐;她感觉身体可能出了状况,该去看医生,可总是拖,一是怕,二还是怕,加上鸵鸟心态,始终没上医院.
那天早上,吐了一口鲜血,吓坏了家人,也吓醒了自己,母亲不顾她反对,叫救护车把她送进了医院.
经过繁复的检查,医生说:
"胃里长了东西."
"啊!"郁惠脑中一片空白,抖着问:"是……是癌吗?"
医生沉默不语.
*
快下班前,振星接到小女儿的电话.
"爸爸,今天是我生日,你答应要回来陪我吃蛋糕的哟!还有、还有,要记得带礼物哦……"
是呀!早上出门时,八岁的女儿一脸郑重地说着:
"爸爸要守信用哟,不可以又黄牛!"
开车上班时,振星脑中尽是女儿爱娇的可爱模样.想起去年、前年她生日时,都忙,错过了小小生日宴会.去年女儿因他失约,两天都不跟他说话,最后还是他再三致歉,并保证"明年你生日时,爸爸一定陪你一起过",这才平息一场小风波.
转眼一年过去了,振星告诉自己,今天一定不能再让女儿失望了.
可就在中午时,总经理下了条子,要他陪刚从来的客户吃晚餐,顺便谈谈合约的事.
他挣扎又犹豫,几次想向总经理报告,说有事不能参加,却怎么也开不了口,最后,他安慰自己道:
"女儿生日年年有,像这样好的合约,可不是天天有,再说,我这么打拼,还不是想给妻子、女儿过好一点的日子吗?我也不是为自己呀……"
后来,女儿不再向他撒娇,也不再要他陪着过生日.一晃,女儿二十岁了,振平决定替她办一个生日舞会,当他兴匆匆地告诉女儿这个大消息时,却听到冷冷的拒绝.
"我不要!"
振星惊诧且微愠她望向女儿,啊!那竟是一张陌生的脸孔和两丸如寒冰的眸子,他打了个冷颤,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失,不,是已经失去了.
*
人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短,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长,有很多事,不能"等一等"再做,很多话,不能"等一等"再说,很多念头,不能"等一等"再去实现.
很多时候,我们总会告诉自己,"不急,以后还有机会."但机会往往一去不返.孩子小的时候,最需要父母,若从小养成亲密接触,让沟通管道自然顺畅,长大后自是亲密如常;若是从小把孩子交给菲佣带,欠缺良性互动,待孩子长大,父母想跟他们接近时,会惊然发现沟通无门,完全找不到一条接近孩子心房的路.
人的生命过程中,粗粗看来,无非是不断地重复,十分类似地过着十分刻板的生活,其实,在平淡的生活中,却藏含着无限的第一次和唯一,许多我们以为还会再有的机会,常常是永远不再出现,很多我们以为不急在这一时,以后再说、再做的话和事,也未必有机会表达.
时间是生命的单行道,绝没有重来、重复的可能,该跑步时就得奔跑.俗语说"千金难买早知道",别等到问题出现时才后悔,"为什么当时不多付出一点呢?""为什么当时不多努力一点呢?"当一个人生命快接近终点时,最大的赏赐是平安、平静,可以了无遗憾地走,别让自己带着未竟的心愿,也不要让你爱和爱你的人遗憾,这样的人生,这样的生命,才是幸福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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